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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作者:青萍衣
    丁老头如释重负走了,真金头痛欲裂,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趟,忽然灵机一动:该把那山上拣的孩子送去给她瞧瞧,说不定瞧在孩子面上,她肯多少收敛。即便不收敛,有个孩子绊住,作起恶来也速度慢些。

    也是他病急乱投医,该当的晦气星进宫,竟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以致他前脚将乳娘遣了去,后脚就有人流水价来报:

    “姑娘说小少爷的衣裳不好,教统统换了另做!又教人从官库里调了金银锞子各十个,要打一套的项圈儿,手镯,长命锁!”

    “小少爷这两日稍稍有些泻肚,姑娘说定是奶娘奶水不好,命人到村里去选一百个好的来,已拨了一百两银子预备给奶娘们发放。”

    “姑娘还说小少爷脸色不好,该好好进补,在城里最大的药材铺预定了5oo斤人参,3oo斤鹿茸……”

    真金坐在椅中静听,起初气得胸口乱跳,后来却越听越觉好笑——小丫头,你口口声声要我放你走路,摆足了架势与我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怎地今日却向我撒起娇来!

    任性妄为、刁蛮骄横,左不是右不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他想到此处,怒火全消,满面春风出了书房,径向兰芽的居处而来。

    屋中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正恭恭敬敬听那主子发号施令,见真金微笑着走进来,心头不约而同都是一松,齐声叫道:“王爷!”

    兰芽这两日要了无数的华服首饰,但眼下却只穿着一身淡绿罗裙,外罩一件松花比甲,猛一搭眼,便如一棵亭亭玉立的小松树。

    真金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有意将嗓音压得很低,但又刚好令屋中众人都能听见,带笑不笑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闹也不是这个闹法儿!想教我回来,你该要‘当归’才是啊,要人参何用?”

    他这句话出口,立刻有人忍不住掩口而笑。兰芽又羞又怒,满面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金恐她发作,忙吩咐众人退下,自己笑嘻嘻捉住她两个小拳头,硬按在自己胸前道:“须打得轻些,不然打痛了自己,又要怪我!”

    兰芽夺手夺不下来,冷冷说道:“你放手!”

    真金也不敢当真逼急了她,一哂松手。不料兰芽顺手拿起一旁桌上的一柄银锤子,毫不犹豫向他头上一掷!

    真金疾闪而过,足有孩童拳头大小的银锤子“当”地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地面嗡嗡直响。窗外一只大鸟给这声音惊起,翅膀连拍,“嘎嘎”叫着飞上了旁边的大树。

    真金难以置信地摸着脑袋,浑身冷汗直流——这一锤子若当真砸中,就算不至一命呜呼,总也是头破血流、伤筋动骨!这美人锤下伤,做鬼也无光!

    “你……你竟敢……”

    兰芽一脸惋惜,摇头叹气:“惜乎击之不中!”

    真金听她居然引出张良在博望坡用大锤投击秦始皇的典故来,不由连气带笑,连连咳嗽。气闷中又夹杂了三分伤情,暗道我在她心目中,只怕也真就跟那残暴无道的嬴政差不了多少!

    他怕兰芽又来行凶,忙弯腰抢着将锤子拾起。起身后再看她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并没有来抢的意思。他心中不由又是一喜:

    她不来抢夺,足见适才只是一时激动昏了头。也是,她若当真要我性命,这些日子里不说一千回,试上一百回总是绰绰有余。她今日才动手——啊,总是相处日久,未免有情……

    他一时忧一时喜,忽而嘴角上翘,忽而双眉紧皱,倒令兰芽警惕万分,不知这人又有何花样要耍。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咳嗽一声,回禀说:“王爷,桑大人派人回来了!”

    真金连日来心心念念便是此事,一听这话,顿时将风月抛在脑后,心急火燎推门问道:“来人在哪里?快叫他过来!”

    兰芽见他头也不回去了,心中又是屈辱又是酸楚,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狠狠一跺脚,回身扑倒在床上,抱着那只玉色夹沙、装满菊花瓣的枕头痛哭了起来。

    报讯之人是昼夜兼程,一天半宿便赶了回来。向真金禀告周察并同党已全部拿到,并没逃走一个。

    次日傍晚,桑图带同大队人马也回到了荆门。

    真金从大都带来六个护卫,目下桑图找回了三人。另有两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还有一人的尸首在*潢色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山涧中找到。

    真金与这几个护卫感情很好,闻听噩耗自然痛惜不已;桑图与周察这一仗,又折损了近百士卒;加上周察三番两次,苦苦要取他性命——因此真金眼下对他恨之入骨,心中盘算的只是,该当将此人先送到大都去见父亲,还是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但几个兵丁将浑身是伤的周察带到面前时,他却又释然了许多——自作孽不可活,如今此人已然是阶下之囚,又何必多说。

    因此他并不发怒,只淡淡说道:“我有一事不解,盼你赐教。我到襄阳第二日便将你关押,是惩处你不尊王命、荒淫无度。但你往日军功卓著,些许风流罪过,至多不过是罚俸降职,倘若日后将功补过,官复原职甚或加官进爵都不为妄想。可你一不做二不休,竟派人追杀于我,这是为何?即便你将我杀死,燕王在你襄阳地面失踪,这个责任依旧要你来负。你这却是为了什么缘故?”

    周察满脸血污,但毫不颓丧,单看眼中神采,半点也不像个败军之将。他轻蔑地看一眼真金,声音嘶哑:“我想喝杯水!”

    真金便命:“拿水给他。”

    周察接过一碗凉水一饮而尽,放下碗苦笑道:“即便你不来寻我的事,我也要去大都寻你父子!便是这个缘故。”

    真金冷冷道:“我父子有哪里对不住你了?”

    周察低头道:“成王败寇,我既斗你们不过,那是天亡我蒙古草原,多的话就不必说了。”

    真金大怒:“你这话是何意?”

    周察低头沉默,任真金怎样逼问,再不肯说一句话。

    真金无可奈何,只得命人将他押入关押死囚的大牢,多多加派人手,严密监视。

    料理了周察,真金回头又命桑图好生安抚伤亡的将士及其亲属。桑图便请示:“战死的兵丁,每人家里送二十两银子,这个数目可合适么?”

    真金沉吟半响,道:“加一倍,四十两罢!宁可别处节省些,千万莫教死了儿郎的父母、失却丈夫的寡妇说出个——‘不’字来……”

    他原本是侃侃而谈,但说到最后却忽然嗫嚅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又是尴尬又是内疚——兰芽这几日挥金如土,已不知花了多少个四十两!便在昨日,自己还当这是美人任性,乐在其中,但此刻想来,却只觉羞愧无地!

    他迟疑了片刻,一咬牙,红着脸低声将兰芽的事向桑图说了。

    桑图可说是从小看着真金长大的,于他的心性喜好了如指掌。听罢这一席话,目瞪口呆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女子……是怎样美丽?竟叫王爷如此心动!”

    真金面上又是一红,轻声道:“也不算太过美丽,只是,只是……也不知为什么,我便是鬼迷心窍……”

    桑图忽然大笑:“王爷,这是桩好事啊!”

    真金“啊”了一声,诧异已极:“我喜欢上一个敌国女子,偏偏她又不喜欢我,这还是好事?”

    桑图道:“王爷,您忘了两年前您受封燕王时,皇后在宴席上跟您说过的话吗?”

    真金皱眉道:“母亲?她说了什么?”

    桑图道:“皇后说您读了汉人那么多书,请了那许多汉人做老师,但对汉人仍然不算真正了解。若想真正成为汉人通,您应该……”

    真金眼睛一亮,一把拉住桑图的手道:“应该……应该……”

    他说了两次“应该”,却也说不下去。原来察必皇后当时的原话是,“应该把老师请到床上来!”

    蒙古妇人较之礼教束缚下的汉族女子豪放泼辣得多,母子之间,并不像汉人一般有诸多顾忌,即便房帏中事,有时也可谈笑。宫廷之中亦不像宋人那样有诸多约束。因此察必虽以皇后之尊,与儿子私底下说话,亦时有惊世骇俗之语。

    这位皇后贤淑明敏,且行事通达,于政事常有真知灼见。更因身份之故,能言人所不敢言,因此一直为忽必烈所看重。

    她认同丈夫所说“天下不可马上治之”的观念,十分赞同真金拜汉人做老师。“把老师请到床上”云云,虽是说笑,但真金若果真向她求娶汉家女子,可以想见皇后必不至坚决反对。

    因此桑图忽然提及此事,真金自然欢喜无地。

    桑图又道:“即便不是为请老师,王爷也该有个真心喜爱的妻子啊。我听皇后身边的宫女说,王爷对几位王妃都是淡淡的。我斗胆说句不知上下的话,男人哪能没个打心眼儿里疼爱的女人呢?你看草原上的狼,最心疼母狼的公狼,往往就是头狼!母狼越漂亮,公狼就越厉害。人啊,跟狼一样。您虽然贵为王爷,可这一宗啊,也是一样!”

    真金从未听过如此高论,一时听得两眼放光,傻乎乎地直点头。顿一顿,又急道:“可她……她不喜欢我啊!”

    桑图笑道:“王爷如此人才身份,时间长了,便是天上的仙女,也不信她不动心。只是……”

    真金忙问:“只是怎样?”

    桑图缓缓道:“只是有一节王爷需弄明白了:你再宠爱她,心疼她,也是你的事,却不是她的事!”

    真金奇道:“此话怎讲?”

    桑图道:“是你的事,你要爱她时,只管去爱。哪一日不爱了,也只管去爱别人;但若成了她的事,那便是你拿得起来,却放不下去,那就不好了。王爷打小儿就是个重情的,不动心时一切好说,若当真动了心,却要自己小心在意。”

    真金低头将桑图这话细细咀嚼了一番,笑道:“男女之事,你倒知之甚多。”

    桑图哈哈大笑。

    真金又道:“破费你的银子,你回宫见薛禅汗时,我再还你罢!”

    桑图道:“王爷迎娶王妃时,赏老奴才一杯喜酒喝就是了。那时说起来,我便是王爷的媒人啦!这份面子哪里去找?”

    说得真金也笑起来,遂将此事揭过不提。

    此事夜幕已深,桑图请真金早些休息。真金辞了桑图出来,一路回房一路低头琢磨他的话。

    路过兰芽居住的屋子时,见里头亮着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门前,犹豫片刻,咳嗽一声,举手叩门道:“睡了么?”

    过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兰芽披着长衣站在门内,面上仍旧不豫,却也没再拿锤子砸他,只淡淡道:“这么晚了,何事?”

    真金不料她竟如此爽快地开了门,一时倒无话可说。想了一想,说道:“周察已拿了来,关在大牢里头。你可要报仇雪恨?”

    兰芽一怔说道:“好啊!我明日就去瞧他。你吩咐他们不要拦着我。”

    真金见她说得认真,笑道:“好!”

    跟兰芽不吵不闹说了两句话,他大是欢喜,心满意足回房睡觉。

    到了第二天,兰芽竟真的带着个小丫头去了死牢。

    真金听见这事,只微觉好笑,便撩在一边。谁知到了晌午,看守周察那人煞白着脸来报:“周察不见了,牢房里锁着的是贺姑娘的一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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