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干破面的注视下,时霖的身体一点点减少，眉目如画，眼角的笑意一如歌妮初见她时的单纯美好。

    深深看了一眼他们，她的面容，也在最后地一点点消失。

    化为飞灰,一点不剩。

    山洞被破开的顶口露出外面闪烁的电光，偶尔有飞禽不知情一头撞进阵法立刻被电成焦炭,而后其他的便会沿着原路飞回去，四下逃窜的自然也容易再一次入网。

    而这一切，都不是他们关心的。

    视线凝聚的地方，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然荡然无存。歌妮抬手轻挡着唇，紧紧皱着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中央的那一汪小水池蓦然爆出一阵金光，金色的细线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疾速从水中剥离，在上空汇聚成一团，而后像是气体受热一样膨胀成一个可以看得到的金色圆球。

    小圆球逐渐变大，金色的光芒越涨越盛——

    【快点走开。那个被时霖融合的意识逼出来的碎片，会连同这个阵一起炸掉！】天书君在歌妮的脑海中大声说道。

    歌妮一愣，随即将同样的话语转告给一众十刃。

    话虽这样说，实际上歌妮的视线依然不由自主盯回原先时霖在着的那个地方，好像那一片的空气已经凝固了，变成了她的模样。

    思至未到手的东西，她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水池，不情愿地率先运开响转朝着那个网的边缘而去。

    谁让她是这里速度最慢的呢？

    十刃们堪堪离开，视线内就炸开一阵极其耀眼夺目的白光，饶是他们视力强大也被刺得睁不开眼，视网膜更是短暂性地只剩下白光。

    九块悬浮在空中的晶石毫无预兆地通通碎成了粉末，与时霖一样再寻不到踪迹。

    他们已经知道，那些晶石，是再也恢复不回原样的了。

    随后，整个上空的覆盖能量石大大小小无一例外通通轰然炸开。

    传说中那个能够覆灭部分神格的阵法……就这样解决了。

    十刃仅陨一人，可他们却觉得这一趟损失惨重。

    看着那个山洞最终在轰天的震动中爆炸，歌妮站在原地，手握成拳，忽然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的迷茫。

    而后，山洞中浮起一些蓝色的光芒，灵子以看得到的方式朝着他们的位置飞来，在一众人的惊讶中慢慢附着上虚洞的边缘，而后被虚洞所吸收，一点一点。

    那温暖的气息他们分明在熟悉不过，是独属于时霖的，温柔而j□j的灵力。

    就这样……被他们吸收了？

    时霖，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无所知的状态下，吸收了白炎的灵力？

    脚下忽然弥漫出液体，渐渐将土壤浸泡地颜色更深。

    歌妮不自禁地低头看去，天书君的回答却再一次在脑中响起：

    【是圣泉……你把七色莲拿出来吧。】声音中似乎也染上了对时霖灰逝的喟叹。

    歌妮像是有所觉又像是已经失去了思考一样，随后从空间中挥出七色的莲花，只见那盛开的莲花，慢慢吸收了水分，花瓣逐渐地合在了一起。

    最终成了一朵花苞。

    歌妮皱了一下眉，将它收入空间，不再说话。

    十刃们6续回到了虚夜宫。

    似乎对这次的禁地和力量的提升，已经毫无兴趣了。

    歌妮在走到第四十刃的门口时，看到的是一张张兴奋的脸，歌妮若无其事地想要扯出笑容，最终也只是动了动嘴角，说了句：“谢谢。”

    阿帕契第一个冲过来问道：“赫利贝尔大人没事吧？”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赫利贝尔已经从结界中走回，第二十刃的灵压在虚夜宫内部昭告着她的回归。

    歌妮摇了摇头，还是没能把那个消息说出来。

    绕过她们，看到的是沛薛那两个。

    “呃，呃，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沛薛没话题，在闪到一边的时候，看到歌妮的脸色，多关注了一句。

    歌妮心口像压着什么重物一样，此刻连回答的心思都没有。

    只强扯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推开第四十刃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她这是怎么了？”咚得恰卡凑过来问了一句。

    米拉摊了下手：“谁知道，收拾东西回去吧，这次的十刃大人们都回来了。我们也该回行宫了。”

    荪荪等了一会儿，似乎感应到了所有的灵压，而后掩面的水袖慢慢放了下来，有些迟疑地开口：“不，还差一个。”

    她说完之后，在场的从属官都愣了一下。

    “时霖大人？”不知道是谁提醒了这么一句。

    他们随即火速将东西搬走，想要最先回到十刃的行宫处，了解到这次最新一手的消息。

    空旷的第四十刃的行宫内，歌妮的脚步声简直惊扰了一室的寂静，二毛从她的肩头恹恹地跳下，寻了个角落缩成一团，只余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歌妮。

    她坐到床沿，伸手从空间中移出了七色的莲花。

    莲花花苞悬在乌尔奇奥拉面部上方，像是有感应一样，渐渐地，花慢慢开放，七色的光芒照在乌尔奇奥拉苍白安静的面容上。

    随着那光芒的覆盖，乌尔奇奥拉的身上渐渐恢复了灵力。

    而后，他的灵压以身体为中心，慢慢地升高，向周围的所有方向弥漫而去。

    一波一波，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

    花瓣完全盛开之后，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中央光芒大盛。

    随后，所有的光芒都笼罩了乌尔奇奥拉的身体。

    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七色的花颜色也慢慢淡去，最后变成了一朵雪白的如同她在冰川里面见过的那白色莲花一样，不同的是，那朵花在变白之后，不过几秒，倏然凋零。

    花瓣连同花茎都在空中迅速枯萎，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室内只余下了淡淡的莲花清香，萦绕在鼻间，挥之不去。

    歌妮感受到乌尔奇奥拉身上发出的，全盛的灵压，眨了眨眼，灰色的眼眸开始一动不动注视着他。

    当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眸子终于睁开的时候，她一直僵硬着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乌尔奇奥拉的视线瞬间移到了歌妮的脸上，脑海中的回忆还陷在之前为其他人挡下攻击的那一幕。

    接触到歌妮的视线，他手下直接用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与她灰色的眼眸对视，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乌色的唇轻启，“我回来了。”

    就像他离开之前，他们之间的那场莫名冷战，从未发生过一样。

    歌妮想要说点什么，只是那双墨绿的眸中的暖意，一瞬间让她的喉咙梗住了，好像一句话也没办法出口。

    原本已经打算压下去的哀伤，就在重新看到乌尔奇奥拉的眼眸暖意时，倏然在身体里爆开。

    那悲伤和委屈来的如此猛烈，以至于她只能抬起看似平静的手，描摹上那记忆中分毫不差的苍白的脸，来确定这心心念念的人，是真的醒来了。不是她的幻想，不是她的梦，是真的。

    他亲口对她说，我回来了。

    手下的皮肤细腻，她灰色的眸子撞进那汪墨绿的深色潭水中。

    开口，说出一个“我……”字，

    眼眶终于热了，扑簌地眨了下眼睛，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乌尔奇奥拉伸出手，接住了，掌心的两滴热泪明明温度不高，却莫名让他觉得很烫。

    很快的，她的眼泪越掉越多，但那双灰色的眼眸始终定定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对于他失去灵力的惶恐，对于随时害怕他灰逝的那种担忧，对于时霖的死亡……过往一直不敢松的一口气，都在重新看到那双眼眸，看到那眼眸中几乎没变的温柔时，才肯卸下负担。

    像个被抛弃了的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那双灰色的眸子浸水之后显得更加明亮，两人的视线对接就像是用眼神对话一样，歌妮无法说出的话，都用眼神一一表达。

    乌尔奇奥拉，我很想你。

    乌尔奇奥拉，你醒了，我真的很高兴。

    乌尔奇奥拉……

    他抬头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开口：“还好，你还在。”

    向来青年一样却透着沉稳的音调，第一次这样轻声，好像怕吓到谁一样。

    然那话语中的坚定和庆幸，又是那样明显。

    歌妮伸手抱着他的脖子，侧头在他肩膀上，眼泪流淌在他白色的衣服上，很快便湿了一大片。

    许久之后，歌妮慢慢开口，“乌尔奇奥拉，时霖死了。”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看向前方的墨绿眸子中瞳孔骤缩，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抚上她嫩黄色的头顶，应了一句：“恩，我知道了。”

    歌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始讲着在禁地遇到的那些事情，虽然竭力避免说到后面，但是谁都知道，这里要的就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讲到时霖的选择的时候，歌妮半敛的眸光暗了下，语气不由得低了下去。

    乌尔奇奥拉的手顺着她的头滑到了背上，似乎在无形中鼓励着她接着说。

    长久的叙述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是歌妮最先说起话题：“乌尔奇奥拉，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恩。”乌尔奇奥拉应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她从他怀里坐起身，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之前没办法将你从那个状态中救回来，所以，我就和你签了个死契……”在乌尔奇奥拉的视线下，她感受到极大的压迫。

    “但是！此死契非彼死契！”歌妮及时转弯，在乌尔奇奥拉冰冷的目光中讪讪地解释着。

    乌尔奇奥拉根本都不用怎么想，就知道歌妮那时候打着什么主意。

    奈何看着她未消的通红的眼眶，他还是没舍得瞪她，墨绿的眼眸闭上了复又睁开，妥协般地说道：“算了。”

    歌妮看了他眼眸中的纵容和无奈，慢慢地抱着他说道：“所以，你不要想扔下我。”

    “恩。”乌尔奇奥拉缓声应道。

    一年后。

    几大禁地都已经变了许多，又和他们之前的不一样。

    第一个能接通白炎世界的，已经被青空用结界全部封住了，现阶段虚圈自行破面的数量再一次锐减，几乎不再出现。

    原本有巨大冰川和暗沉天空的那个禁地，早已只剩下蓝天和一道淡淡地彩虹，虽然地面依然是白的沙子，但那丝毫不影响那片纯净天空的漂亮，有些虚没见过现世的蓝天，不小心走到哪里，就会被眼前的景色惊一把。

    而金色的荒漠，依然颜色灿烂。

    至于与时霖的意识融合的那个禁地，便是歌妮和乌尔奇奥拉今天打算去的。

    在图书室，歌妮坐在沙发上翻着无聊的书。自从之前她回来之后，天书君就基本不在她身体里呆着了，当然，每次乌尔奇奥拉看到它，依然不用正眼。

    今天是乌尔奇奥拉在监控室的轮值最后一天，他回来之后，他们俩就会去最后的那个禁地看看。

    正这么想着，就感受到熟悉的灵压。

    歌妮笑着放下书站了起来，朝着目的地的那个传送阵走去，目不斜视问出一句：“没有事了吧？”

    “恩。”乌尔奇奥拉短促地应了一声。

    并肩站在传送阵里面，歌妮与他对视一眼，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下一刻，眼前的图书室景象就变成了交错复杂的石英树干。

    歌妮径自走向一棵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禁地沟通，只好习惯性地看向能控制的植物。

    伸手撑了上去，歌妮正打算回头和乌尔奇奥拉说点什么，手心中就感觉到灵力源源不断地被吸走。

    她吓了一跳，试着将手抽开，但这个过程又异常顺(色色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利。

    那棵树，就像是活着的一样。

    这个念头闪过心里，她鬼使神差地再一次伸出手。乌尔奇奥拉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眸微转，看了一眼周围，这个地方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要友善许多，起码不再有不知名的生物蹿出来大吼。

    似乎在这里的东西，都感受到了这个禁地的意志。

    最起码，十刃在这里是畅通无阻的。

    注意到歌妮的脸色变化，他走上前问道：“怎么？”

    歌妮脸上逐渐露出微笑，但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莫名觉得，这棵树好像很高兴。”

    一棵树很高兴？

    所幸乌尔奇奥拉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强大，即使听到这个回答，也是不咸不淡地点了一下头，墨绿的眸子波澜不惊地看着那棵树。

    没过一会儿，歌妮手中被吸收灵力的感觉停止了。

    歌妮奇怪地拿下手，再一次放了上去，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转过身看着乌尔奇奥拉，“就算时霖的意识和这里融合了，但是我们还是不知道怎么和她沟通啊。”

    面露难色地摊开手，她对这次的最后一次禁地之行完全不抱希望。

    心下也有些黯然，说是融合，到底，还在不在呢？

    倏尔，空气中传来什么东西爆开的小声音，那声音十分细小，就像是，冰块裂开一样。

    歌妮警觉地看向之前的那棵树，记忆中熟悉的石英枝干，竟然延伸出无数细小的枝干，而那些枝干上，出现了一朵朵花苞一样的东西。

    那冰块的细小裂开声，就是那一朵朵花开的声音。

    很快，这一棵树的异象如同会传染一样，触目所及的所有石英树都慢慢伸展出多余的枝干，那上面同样是一小朵一小朵簇拥的白色花朵。

    白色的花朵很快开满了一颗又一颗的树，就像是冰花一样，明明没有气息，但歌妮就是分明觉得空气中充满了清冷的味道。

    花千树，阵风吹过，细小的花朵纷纷扬扬落下，如一场盛大的花雨。

    置身其中的歌妮完全看的震惊。

    她转头看着旁边的乌尔奇奥拉，显然也从他那眸子中看到了惊讶。

    时霖，这是在欢迎他们？

    歌妮没法忘记，时霖那喜欢一切植物的性格，所以就算和这个禁地融为一体了，也要以这样的形式，告诉他们么？

    歌妮握住了乌尔奇奥拉放在身侧的手，慢慢地弯起唇角的弧度，许久都没有这样真实地笑了，灰色的眼眸中甚至带着一层湿意。

    明亮的眸光看进他深绿的眼眸中，看着那双眼真实地反映其主的心情。

    分明是冰冷的花朵，却在这样的气氛中显得温暖，花儿簌簌落下枝头，每一朵都是在盛开的最好看的时候落下，以至于歌妮的肩头发梢都感觉沾满了这花朵的气息。

    漫天的石英花雨中，她握紧了他的手。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很久以前看到的那个句子。

    落花时节又逢君。

    扬起笑容，还好，不用又，我们可以在落花的时候，仍然在一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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