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到家，郭浩已经回去复习了，赵丽晶还在，跟穆萍聊得热乎、手舞足蹈的。

    赵丽晶眼尖，瞅见杜斌进门，抢着说道：“哎哟，咱们厂里的状元郎回来啦！”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杜斌打了个冷颤，挤出笑容回道：“赵阿姨好！”

    刚得知喜讯的穆萍看到儿子，笑得合不拢嘴的看着，怎么也看不够，杜斌受不了老妈的眼神，说道：“妈，我先冲凉，赵阿姨，你们聊。”

    此刻穆萍眼里的宝贝儿子，那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忙道：“好好好，去洗吧，再热也不能冲热水，可不能感冒了。”

    “哎！”应了声，忙拿了换洗衣裳冲进浴室，杜斌急需冷静。

    打开莲蓬头，任水拍击在脸上，良久，才把头移开，大声喘着气。

    此时的心情跟穿越回第一次冲凉差不多，那时的自己的是忐忑而不安，现在则是紧张而不安，他还无法一下适应被家里得知太多的状况。

    杜斌不想刺激到父母，而现在的状况，像是达到了他们能接受的底线，再多一丝都可能是他们不能承受之轻。

    决定暂缓其他计划，不过烧饼的安排得按日程走，李秀芝等待太长时间了，还好提前跟李伯达成了共识，他收拾好心情，洗完抹干穿好衣出门。

    赵丽晶还在跟穆萍聊着，仿佛要把这些年不怎么往来、没说出的话一口气说完，穆萍笑的有些僵，明显是在敷衍了，此时好像说到了杜斌、郭浩上小学的事，看这架势，要等她追忆到初三，怕是两个钟头都不得完。

    儿子及时出现，穆萍似是看到了救星，欣喜朝儿子看过来，却见两眼一圆，笑道：“衣服怎么穿反了？”

    杜斌大囧，刚才在浴室想的太投入，一下没注意把上衣穿反了，胸前赫然一个衣服标签，忙又钻回浴室换衣。

    出现一个小小乌龙，杜斌的心情倒是放松多了，硬着头皮跟赵阿姨聊了几句。

    脱身进屋，杜斌摇头晃脑背着历史，门外似有动静，好像是赵阿姨走了，看了下表，八点半了，真能聊啊，又说了四十分钟才走。

    书房门缓缓打开，杜鸿明、穆萍走进来，开心的看着儿子。

    “小斌啊，这次你可给咱家争气了，班上第四名，语文还考了个年纪第一。”穆萍抑制不住喜悦，说道。

    “什么，除了第四名，语文还是年纪头名，我的好儿子哎，果然是我杜鸿明的种。”杜鸿明刚才听到赵丽晶讲杜斌拿了第四名，就下楼去找儿子，此时更是喜笑颜开，张口即来。

    穆萍横了老公一眼，家里有了开心事，她对丈夫也宽容了很多，没去计较那些不注意场合的用词。

    瞧他们一唱一和，接下来肯定又是一番忆苦思甜，杜斌觉得有必要刹刹车了，便说道：“爸，妈，我早就跟你们表过态了，保证考一个重点，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穆萍眼圈一红，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喷涌而出，哽咽道：“好好，好儿子，妈肯定相信你啦。这回，在你小姨那也能扬眉吐气了。”

    杜斌再如何刻意保持冷静，听到这番话也是心头火热，这么多年，自己还真是第一次在成绩上给爸妈长脸。

    老杜如山般沉重的父爱，平时藏在心头，偶尔表露也是戴上严父的帽子，此刻浓浓情感堵在胸口，差点没憋住热泪。

    刚才无意中听到杜斌对冶金厂的分析，他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跟儿子谈一谈，待穆萍平复好情绪，示意她先出去。

    看到杜鸿明摆出一幅父子长谈的架势，杜斌放下课本，看着鬓角已悄然钻出几根白发的父亲，心情荡漾，接二连三的被老爸知晓一些实情，进展太快，差点脱离他的控制，不知从何说起。

    他很清楚父亲志不在冶金厂，只是扛着家里的经济重担，不得不委身于此，现在厂里效益欠佳，全家都指望着他那点工资，虽然对厂子感情不深，但能找到救厂良策，至少也能松一口气，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养家的问题。

    杜鸿明在心里回想杜斌与李成江院里的对话，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儿子话里的意思虽然很浅显，但句句落在关键点上，他知道那所谓的政治老师恐怕是个幌子，臭小子到底从哪里得知的这番言论，儿子既然不说他也懒得追问。

    但厂子的情形杜鸿明还想多听儿子分析一下，如果厂子还有救，他也能坚持下去，万一积重难返，倒闭的快，他得早找出路，毕竟杜斌下半年就要上高中，又是一笔大开支。

    “小斌，你老师还讲了些什么，你跟爸再说说！”

    “冶金厂只要应对得当，上下齐心，应该能走出困境，那么大一摊子政府不会不管，政府的压力其实更大，厂里进行自救，市里为了能减轻负担，应该会开绿灯，哪怕厂里采取的措施跟政策冲突，政府即便不能够出文件支持，也会睁着眼闭着眼。”

    杜鸿明听的不住点头，基层管理者有获知厂子实际情况的渠道，即使大部分工人不知情，他们还是能知道个大概的，说道：“你再说详细些，我回头整理好，明天跟厂长提提，也为咱们厂尽份心吧。”

    说完长叹一口气，言语里尽是落寞，有对未来的迷茫，有对当初选择的懊悔，更多的是对现实的苦闷。

    杜斌只是个中学生，十六岁的年龄摆在那里，不可能从成人的角度去开导父亲，也跟着在心里轻叹一声。

    今天很多事情太过突然，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老爸在冶金厂耗费了十几年青春，自己作为儿子，又有着后世先知先觉的记忆，怎么也要拉一把。他对杜鸿明以后的安排有早想法，但这件事需要顾忌到的方面太多，还得从长计议。

    然后又想到江里救人的事被学校知晓，还不知道校方会闹出什么动静，烦心之事接踵而至，杜斌头疼不已。

    把之前跟李成江说的话#性爱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又复述了一遍，又多说了些可能会起到作用的措施，杜鸿明心满意足的回房准备去了。

    老爸一走，杜斌没有心情继续背书，亲情带来的压力太过沉重，考虑着是否应该把脚步放缓些。

    趴在小床的枕头上，杜斌患得患失想七想八，睡意渐渐袭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刚下自习，杜斌就被政教处叫去，他看着头顶光成一瓢盖、还剩一圈稀发的廖主任，心里直打鼓，一事不顺事事烦，救人的事如果被爸妈知道，不知道他们又是什么心情。

    政教处廖主任前天把本校学生见义勇为的事上报，直到昨晚才得到教育部门通知，听着电话里中教科陈科长缓而郑重的声音，心里的惊讶不亚于夏天落雪白日见鬼。

    他摸不准这个学生什么来头，整理资料上报的时候才得知他的成绩，以前二十名上下，突然窜到了班上第四，语文成绩更是爆了个大冷门，拿到年级第一，又从档案室翻出他的家庭情况，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怎么陈科长会那样讲呢。

    回想着昨晚陈科长电话里说的话，他尽量维持着语气的平和，说道：“杜斌同学，你这次见义勇为，学校脸上非常有光啊，我代表城郊中学决定给你追加一个市三好学生的称号，你知道的，有了这个称号，中考能加五分。上面考虑到中考的重要性，你见义勇为的申报，要等到中考后才会有结果出来。”

    杜斌放下心，刚一路过来时，还想着用什么办法避过这次申报，总算有一件让自己安心的事了。

    那个三好学生他倒是无所谓，又不去争一中或排名，多五分少五分影响不大，不过廖主任的一起非常奇怪，明显带着讨好的意味，跟那天的高高在上完全不同，回道：“感谢学校的鼓励和对我们学业的理解。至于三好学生的称号，是不是应该给那些更需要的同学。”

    环绕在廖主任心头的迷雾又厚了一层，什么情况，既然有学生主动拒绝三好学生的称号，那可是沉甸甸的五分，就算那些稳上重点的尖子生，因为关系到市里的成绩排名，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五分，何况是这个突然冒出头来的学生。

    把握不准学生的心态，对他这个有着二十年经验的教育工作者而言，简直就是灾难，哪个学生踏入政教处的门不是诚惶诚恐畏手畏脚，他这才发现杜斌自始至终神情淡定，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学校怎么突然出现这么个学生。

    毕竟还得维持校方的威严，他轻咳一声，操起训练多年已成习惯、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杜斌同学，这五分非常宝贵，你要珍惜啊。三好学生可不是说让就能让的，它代表的是学校的荣誉，要是都像你这样，岂不乱了套！你！你要理解学校的难处嘛。”

    廖主任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摆起了官威，语调也高了起来，突然想到今早跟校长汇报此事后，素来喜怒不行于色的校长也郑重了几分，一下由倨到恭。

    听到他语气的前后变化，杜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小心应对着自己一个学生，想了想道：“廖主任，我真的不需要这五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给其他学生，当然咯，最好能考虑下我们一三八班。”

    廖主任见他如此坚持，下意识想到凭他的关系，想必早弄到了一二中的名额，怪不得看不上这五分，心里有了数，微笑道：“杜斌同学真是学生楷模啊，我为城郊中学有你这样的学生而骄傲。”

    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被别人拍马屁啦，杜斌有些好笑，突然心里一动，莫非是...

    应该不可能，他放弃这个猜测，回道：“廖主任，那我先回教室了！”

    “等等，你，你跟教育局陈科长什么关系啊？”廖主任憋了一脑门子汗，最终还是不甘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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