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三丽就站在东屋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知道他回来，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p>
场面有些尴尬。</p>
三个呼吸后，林跃扬了扬手里的甘蔗：“吃甘蔗吧，记得小时候你总把自己那一份让给四美，很多时候都只能捡中间的茎节吃。”</p>
乔三丽没有回话，扭头扎进东屋，嘭的一声把门关上。</p>
林跃笑了笑，不过很笑容有些苦涩。</p>
“咦，大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p>
乔四美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他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橘子和甘蔗放到饭桌上。</p>
“三姐，三姐，大哥回来了。”</p>
“四美，别叫了，你三姐身体不舒服，回屋休息去了。”</p>
“是吗？”</p>
她面带疑惑，想要进去看看情况。</p>
林跃制止了她：“去，给我拿把菜刀来。”</p>
乔四美按照他的吩咐去厨房拿了把菜刀进屋，林跃接在手中，抄起一根甘蔗，刷刷刷几下，削得只剩中间的甜芯。</p>
“大哥，你这……怎么练的呀？”</p>
如果他是卖甘蔗的，有这种削甘蔗皮的本领很正常，关键是一个电视台记者，这玩刀的功夫也太溜了吧。</p>
她自然不会知道，八斩刀和鸳鸯钺练得炉火纯青的人，现在拿菜刀削甘蔗，若是一点花活儿都玩不出来，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p>
林跃没有回答，看似随意地问道：“二强呢？”</p>
“二哥……二哥被三姐赶出院子，这都两天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乔四美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乔三丽和乔二强反目的事，而且她认为大哥肯定会创造条件帮助那两个人和好。</p>
乔二强去哪儿了？</p>
其实林跃很清楚他在哪儿，白天去烹饪学校上课，晚上就睡在马素芹的豆腐店里。</p>
乔祖望恨他跟老女人来往，丢乔家的人。</p>
乔一成这么帮他，他呢，为了马素芹的儿子，选择让大哥在号子里待几天，内疚是一定会有的……当然，内疚并不代表会后悔。</p>
乔三丽呢，告诉他素心豆腐店的地址，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儿，上次因为马素芹，乔家给肖显明砸了，他被打到住院，现在大哥又因为马素芹被抓起来。</p>
是，大哥很快就出来了，可是这件事他没帮一点儿忙，没有一丝用。</p>
他回来干什么？他有脸见乔祖望吗？有脸见乔一成吗？有脸见乔三丽吗？</p>
“四美，大哥想问你一个问题。”</p>
乔四美愣了一下，心里突然生出不妙的预感，勉强挤出一缕笑容：“大哥，看你一脸严肃的样子，什么问题呀？”</p>
“如果让你在我和戚成钢之间选一个，你会怎么做？”</p>
“……”</p>
她知道大哥为什么一脸严肃表情了，想必是为乔二强的选择所伤，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她的身上，因为在对待爱情上，她跟乔二强一样执着。</p>
“不会的，不会的，前几天我跟成钢通电话，他还说很敬重你呢，我们讨你欢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惹你生气。”</p>
这话别说林跃不会信，恐怕乔四美自己心里都没底。</p>
电视剧里她不就跟那个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部队开除的败类私奔了吗，还逼着家里人在明信片上给她写祝福语，不然就不回来了。</p>
林跃只是笑笑，没有吭声。</p>
乔四美说道：“大哥，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吗？”</p>
“去，把甘蔗给你三姐拿过去。”林跃把刚刚削好的甘蔗往她手里一塞，站起来说道：“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在家吃了，乔祖望回来后告诉他最近老实点，市局正在酝酿一场针对聚众赌博的专项行动。”</p>
“啊？这就走了。”乔四美还以为他要在家吃饭呢。</p>
林跃也不答话，拎起公文包朝外面走去。</p>
乔四美把人送到门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抱着削好的甘蔗往回走。</p>
一进堂屋就看见乔三丽在东屋门口站着。</p>
“姐，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p>
乔三丽没有理她。</p>
“对了，这是大哥给你削的甘蔗。”她又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p>
甘蔗皮全被剥离，只剩里面白白的甜芯。</p>
乔三丽想起小时候生病去卫生所，输完水往家里走时，乔一成在路边捡了一块甘蔗，应该是是因为靠近根部，质量不好没人要，被小贩随手丢在路边。</p>
他回到家里用牙把黑皮一点一点啃掉，将里面的甜芯分成小段，用它们哄她吃药------药是苦的，甘蔗是甜的，老老实实把药咽下去就能吃到甜甜的甘蔗，这对于小时候的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和安慰。</p>
“大哥……走了？”</p>
“走了呀。”</p>
“你怎么不留他在家里吃饭？”</p>
“他说晚上还有事。”</p>
乔三丽没再说话，拿着削好的甘蔗转身回屋。</p>
“要留大哥在家吃饭，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乔四美对她的行为满心不解，小声嘟哝道：“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p>
乔三丽明明很担心大哥，见了面却又不假辞色，冷得莫名其妙。</p>
乔二强呢，什么事都是师父没错，是自己错了，既然是你错了，就想法补救呀，可是又什么都不做。</p>
她快被这些人烦死了。</p>
……</p>
半年后。</p>
南京电视台。</p>
宋清远一面整理外套的衣领一面追上林跃的脚步。</p>
“嘿，你前几天拿回来的佳能100qd，昨天市教育局表彰优秀教师的大会上，我就拿它去的，拍出来的照片是比台里的老爷机强，你说我们国家怎么就造不出这东西呢，还得托人从国外带回来。”</p>
“只要秉持求真务实的精神，你的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的。”林跃拍拍他的后背，拐进左手边楼道。</p>
“对了，乔一成，你还没告诉我多少钱呢。”</p>
“不要你钱了。”</p>
宋清远一本正经地道：“那怎么行，这么贵重的东西。”</p>
林跃说道：“再有一周不是你的生日吗？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p>
“这你都记得？真是我的好……”</p>
“大哥！”</p>
这时前面传来的女声打断两个人的交流，林跃抬头一瞧，发现是乔四美。</p>
“咦，你怎么来电视台了？”</p>
“大哥……”她看了宋清远一眼，欲言又止。</p>
“你们兄妹谈，我去后面开车。”</p>
宋清远很识趣地告辞离开。</p>
林跃在后面招呼道：“晚上8点半，别忘了。”</p>
“放心吧，忘不了。”</p>
这货头也不回，只扬起手挥了挥，表示自己没有忘记正事。</p>
“说吧，什么事？”他扭脸看向乔四美。</p>
“大哥，晚上回家吃饭吧，你都两个多月没回老屋吃饭了。”</p>
“就这？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打个电话就行了，还要你亲自跑一趟。”</p>
乔四美定定看着他，打电话？又不是没打过电话，打电话有用吗？每次都说看情况，看情况的结果就是临时出外勤，或者有加急稿子需要处理，再不然就是被演播室、文艺部的人拉壮丁，给他们帮忙。</p>
“大哥，你说，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是不是不满意我的回答？”</p>
林跃确实是在躲人，但不是躲她。</p>
“这段时间确实忙，刚才我跟宋清远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晚上8点半还得出外勤。”</p>
乔四美说道：“那明天，明天晚上呢？”</p>
“那谁知道呀，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p>
“借口，都是借口。”</p>
乔四美跺跺脚，急赤白脸地道：“你再不回去管管爸，我跟三姐就要露宿街头了。”</p>
林跃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p>
“还不是乔祖望。”说起这事儿，她气的连“爸”都不叫了：“这些日子他天天弄一帮人去家里打麻将，一打就是十几二十个小时，把屋子搞得乌烟瘴气不说，有时还让他们在东屋住，睡在二哥的床上，我跟三姐……别提多么不方便了。”</p>
林跃说道：“要么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呢，你这是让我替你们出气呀。”</p>
他摇摇头，说了一句让乔四美吐血的话：“不管，管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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