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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1.激变

作者:楼枯
    平州卢龙田家自田承嗣割据自雄起,在魏州已经经营了约五十年,势力可算根深蒂固,只是田弘正并非田承嗣嫡系子孙,节度使的位子来的也算不得正大光明,故而在魏州一直处于比较尴尬的境地。田承嗣的嫡系子孙自元和七年田怀谏被叔祖田兴夺权赶出魏州后,便相继迁出河北,流散至两都,一小部分做了朝廷的官员,绝大部分都成了坐吃山空的富家翁。

    世人传言卢龙田氏子孙rì费钱二十万,生活竞相奢华,田弘正待族人极厚,每rì由河北运送钱粮往两都的车马络绎不绝,魏州困窘。

    对李熙提议的两家共同出兵驱逐王庭湊,助王承宗返回成德的建议,田弘正很感兴趣,李熙一到魏州,田弘正就赶往城西小兵营相见,和李熙口舌了一个下午后,二人终于达成一致:共同出兵帮助王承宗夺回成德,事成后让王承宗割冀州谢魏博,割棣州谢武宁军。冀州与魏博相连,棣州与武宁军却并不接壤,李熙心中不快,嘴上却没说什么。

    回到徐州,李熙遣张龙为帅,调动马步军和新组建的横武军共一万人响应检校司徒、中书令、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大夫、魏博节度观察等使、上柱国、沂国公田弘正的号召出兵讨伐王庭湊。理由是王庭湊不向天子进奉,有不臣之心。

    和李熙一道响应田弘正的还有义成军节度使田布、天平军节度使乌重胤、平卢军节度使刘悟、宣武军节度使桂仲武、横海军节度使卢士枚、义武军节度使秦申通等。

    其中田布和李熙是出工出力,乌重胤、刘悟、桂仲武是出工不出力,卢士枚和秦申通则只是口头呼应,卢龙军节度使朱克融按兵不动,他们岂敢乱动?

    七镇共起兵约五万人,以魏博镇出兵最众,马步军两万五千人;武宁军次之,一万人;义成军又次,马步军八千人;平卢军出兵三千;宣武军出兵两千;义武军、横海军只是口头呼应,两镇合计出兵一千。

    长安闻听田弘正起兵讨伐王庭湊,大喜过望,下诏剥夺王庭湊本兼各职,定为反逆,加田弘正镇州诸道行营招讨使,统一协调在镇州境内的五万大军。又督促宋叔夜、牛元翼、刘庄部出兵呼应,加上三部兵马,围攻镇州的总兵力达到空前的十万人!

    十万军中,以魏博军和河东军实力最强,刘庄部马步军共两万人,其中刘晃的四千具装骑兵实力尤其雄劲,与王庭湊大小战十五次,无一败绩。

    中和二年二月中旬,魏博军占领冀州。下旬,义武军偏师联合武宁军一部包围德州,与刺史王rì简连rì激战,难分胜负。二月底,天平军占领棣州。三月初,宋叔夜联合牛元翼占领深州。三月中,刘晃在井陉县打破王庭湊,斩大将王立,斩首六千,王庭湊退保镇州城。各军主力遂云集镇州城下。

    中和二年四月,王庭湊部将王业在南宫境内大破宣武军,桂仲武仅率十余人脱身。刘悟与桂仲武本结寨互保,闻王业攻宣武军,不仅不救援,反而退军三十里观望。

    王业击败桂仲武后,选轻锐骑兵三百人突袭刘悟,刘悟立寨未稳,大败。桂仲武、刘悟受挫后先后退出战场。五月初,魏博军在镇州近郊兵败,田弘正三子田早被擒。王庭湊以牛元翼家属xìng命相威胁,迫使牛元翼从镇州城下撤军至外围。

    五月初五,成德军趁夜sè突袭武宁军大营,张龙重伤,城下六座营寨被夺。

    五月十五rì,李熙抵达镇州城下,周野和王俭同行。李熙自忖自己的战役指挥能力不如张龙,这才以张龙为前敌主帅,而非自己亲自领军,张龙重伤,麾下无人能独当一面,不得已只得亲自出马。到达镇州城下第二rì,河东刘晃部与王庭湊麾下大将王鹤野战,李熙前往观摩,王鹤军两千众不到半rì即灰飞烟灭,刘晃麾下铁骑给李熙印象极深。

    只是刘晃铁骑虽强,却不擅爬墙,镇州城高墙厚,兵jīng粮足,想破城谈何容易。不得已,李熙只得用王俭之计,遣其回九门军做内应。

    见识了刘晃的铁骑后,知道了刘晃即昔rì的朱邪赤心后,李熙便下定决心将王俭纳入麾下,武宁军缺马,以骑兵破骑兵不现实。王俭擅长以步兵破骑兵,正是他急需的人才。

    李熙以内访司巡检判河北总台事的身份,下令成德镇、镇州亭两部全力配合王俭用计,并给成德镇判官吴亚海下了死命令,无论成败都要保住王俭的xìng命。

    王承宗对王俭有提携之恩,王庭湊昔rì对王俭也有举荐之功,王承宗被驱逐出镇州后,王庭湊一度想拉拢王俭为己所用,只是王俭忠义之心太重,最终弃之而去。此番,德州被围,镇州失去奥援,成为一座孤城。王庭湊嗜杀成xìng,完全是靠武力才在镇州站住脚,而今兵败,自是众叛亲离,这种情况下,王俭回城相助。王庭湊岂能不防?

    若按王俭以前定的计策,去九门军中策动旧部造反,十之仈jiǔ被王庭湊识破所害,不过在吴亚海的掣肘下,王俭回九门军阻碍重重,以至于回到镇州后约半个月也未能和九门军旧部接触上。这让王庭湊产生了错觉,让他错误地认为王俭此次回来不是要造他的反,而是真心诚意地来帮他渡过难关的。

    一次酒醉之后,王庭湊拉着王俭的手,向部将宣布他要和王俭结拜为兄弟,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并将最jīng锐的一部牙军交给王俭统领。王俭求之不得,假意与王庭湊结拜,取得了牙军的部分兵权。

    李熙当机立断,指示吴亚海配合王俭利用镇州牙军一部发动兵变,配合大军进城。内访司在镇州牙军中策反了若干将领,力量不大,杀王庭湊不够,不过制造混乱是绰绰有余的。

    事发突然,王庭湊丝毫没有觉察,夜间镇州城内处处冒火,喧哗声惊天动地,亦不知有多少人参与兵变。王庭湊躲入牙城据守。李熙见城中乱起,夜入田弘正大帐请求出兵,田弘正不肯,曰敌情不明不宜出战。李熙道:“王俭兵微将寡,一旦王庭湊醒悟过来,必败无疑,若被杀,城中再无内应,镇州城高池深,相公几时能破敌?”

    田弘正嘿然冷笑道:“若区区王俭即能拿下镇州,要十万大军做何用?”拒不下令。

    李熙回营,自将军攻城,投石车将几十斤重的石块如雨点般砸向镇州城,把土墙砸的坑坑洼洼,冲力被土质吸收,难动分毫。破城椎不及靠近城墙,即被密如雨点的羽箭shè回。诸般攻城手段失败后,李熙只能以最原始的蚂附破城,攻城卒密如蚂蚁攀附在城墙上,尸体如雨点般掉落下来,终于在城墙下堆积起一座尸山。

    李熙任熊欣儿为先锋,率亲卫军攻城。激战数轮,终于在城头站稳脚跟。李熙遂提步槊上城,待节度使大纛插上城头时,城下数千武宁军士卒齐声欢呼,横武军副使肖琦赤膊上阵,亲率百余名横武军将士斩开西门,城外士卒如疯了般涌入城内。

    乌重胤见有机可乘,呐喊前来增援。待外城已被夺下,宋叔夜和刘庄也先后加入战团。到拂晓时分,镇州仅剩牙城未破。五路大军在城中烧杀抢掠之际。李熙在熊欣儿的护卫下直奔城北王俭故宅,搜得乌斯兰和一双儿女。镇州乱起仓猝,混战至半夜,王庭湊亦没弄清作乱的是谁。当初王俭为了迷惑王庭湊,将乌斯兰和一双儿女送入牙城为质,而王庭湊为了显示大度和不疑,反将乌斯兰母子又送出了牙城。

    乌斯兰面容娇美如昔,稍添一份成熟和妩媚,生育过一双儿女后,身材愈发出落的凹凸有致。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辨认出闯进自己的家宅,声称来救她母子的正是当年在太极宫扑她不成的“李马扎”。乌斯兰俏脸微红,心里惊恐不已,将一双儿女紧紧地搂在怀里,连正眼也不敢看李熙。

    辰时,王庭湊在牙城北门城头现身,和他站在一起的是牛元翼的父母妻儿、田弘正三子田早和兵败被俘的王俭,王庭湊要求见联军主帅田弘正。田弘正却不肯见他,言曰:“乱臣贼子,岂可轻纵?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李熙道:“虎毒不食子,你怎可不顾惜三公子?”田弘正抚须笑道:“战死沙场的哪个没有父母,岂独我田弘正的儿子便不能为国捐躯?”

    李熙见劝服不了田弘正,遂找到田布商议救人,田布道:“可将父亲支开,我去见王庭湊。”李熙思出一计,密嘱牛元翼在城外纵兵屠戮百姓,军中虞侯不敢禁止,田弘正闻讯出城。田布趁机假传田弘正令,出与王庭湊会晤。

    王庭湊要田弘正答应放他的家属、部曲回德州为民,他本人愿赴长安请罪。

    田布代田弘正允其所请。

    王庭湊释放牛元翼亲属和王俭,留田早为质,待其亲属和部曲离开镇州后,才释放田早,而对田布说:“君今杀我,我亦无憾,只是天下人皆知我降,杀降不降,只恐天子怪罪你父子。”李熙道:“今不杀你,明rì也难逃天子一刀。”遂命人拖下去斩首,田布救道:“人岂可无信,我即答应让他进京请罪,怎能出尔反尔?”遂将王庭湊收监押。

    田弘正得知田布私纵王庭湊家属、部曲回德州,又阻止李熙杀王庭湊,哀叹一声道:“此子心太善,非我田家之福。”

    长安以成德新平未安,以田弘正兼成德节度使,留兵镇守。

    分德、棣二州为一道,以王承宗为节度使。

    镇州城破十天后,王承宗至德州城下,德州刺史王rì简献城归降。王承宗遂收二州,以棣州为治所,出任德棣节度使。

    至此成德六州,被一分为四,镇州、冀州归属田弘正,德州、棣州归属王承宗,赵州归河东刘庄驻军,深州归宋叔夜和牛元翼驻军。李熙等诸道有功人员论功封赏,赐钱一百五十万贯赏军,钱由各镇先行垫付,再从进奉中扣除。诸道不服,各军喧哗。田弘正不得已从成德各州府库中取钱帛赏军,这才打发了诸道军开拔回本镇。此举引得成德军民怨声载道。

    桂仲武因兵败贬为桂州司户,李熙为其求免,改贬为海州司马。宋叔夜因功升任宣武军节度使,牛元翼复任深州刺史。

    李熙在辞归前劝田弘正辞去成德节度使一职,仍回魏博,将成德镇交给牛元翼。

    田布亦劝父亲不要接手成德这个烂摊子,田弘正不听,曰:“国家大势糜烂至此,怎忍再火上助油?”李熙遂又劝其多留兵在镇州弹压地方,这次田弘正没有拒绝。

    因为讨伐镇州有功,李熙加封检校刑部尚书、银青光禄大夫,徐州大都督府长史等一系列官职。不过这些对李熙而言并无多少吸引力,此次讨伐王庭湊的最大收获莫过于将王俭纳入麾下。王俭本意是要追随王承宗去德州的,无奈妻儿被李熙拐去了徐州,他也只能和九门军中的四位好兄弟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李熙奏请任王俭为右领军卫将军,充武宁军步军前厢都指挥使,着手训练步军重甲长枪兵。李熙给他选了一个假想敌:河东刘晃。

    中和二年七月,王承宗病死于德州,其弟王承元不堪王rì简压迫,毅然献二州于朝廷,自携家属入长安面君。李恒授其金吾卫将军,充河中节度使。

    七月中,德州刺史王rì简杀节度使陈楚,自称留后。田弘正出兵问罪,王rì简弃官献二州于成德。王承元献德、棣二州入长安后,追随王承宗去德州的九门军校尉张李、仇产、郑或、毛羽四人不服节度使陈楚调度,亦不愿为王rì简所用,领亲信千余人奔去徐州,经王俭引荐投效了李熙。

    李熙yù将众人编入步军前厢,王俭道:“这四人各有所长,张李擅野外步战,仇产擅城中作战,郑产擅领骑兵,毛羽是极好的斥候。前厢是为破骑兵而设,倒屈了他们的才华。”李熙道:“不然,厢乃方面军,须当方面责任,要能全攻全守,偏科可不行。你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彼此知根知底,岂不更能发挥所长?”

    王俭劝李熙将四人分开使用,用意是为了避嫌,是为了打消李熙的疑虑,却没想到李熙丝毫没有疑心他的意思,不仅没有顺水推舟拆散他们五兄弟,反而努力往一起凑。不仅如此他还要把步军前厢打造成可以dú lì作战的方面军,这无疑是对他们兄弟绝对放心。

    王俭感动不已,旧rì的恩主王承宗已作古,王家的继承者王承元跟自己关系一般,且已经离开了河北,他目下能做的惟有尽忠尽责报答李熙的知遇之恩了。

    田弘正深知德州王家势大,不愿意陷入与王家的耗斗中,遂奏请长安遣使镇德州。李恒也不想田弘正在河北一家独大,有心选一能臣干吏出镇德州。于是召宰相廷议,寻找合适人选,宰相段&#25991昌举易州刺史柳公济为节度使,柳公济闻讯上表以年老请辞。

    令狐楚举沂州刺史张龙为节度使,张龙以病请辞。薛放建议调忠武军节度使李光颜出镇德州,李光颜领命赴镇,行至滑州病故。丁&#25991著奏请调金商防御使常怀德出镇德州,李恒以常怀德不懂军事为由否决了。

    计议月余找不出一个合适人选,遂将德、棣二州复归成德管辖。

    王庭湊赴京请罪,李恒以德州地方未平,杀之恐引内乱,免其死罪,流放黔州。

    中和二年九月六rì,李恒在左军球场落马,重伤,昏迷,天下震动。九rì,李恒清醒,翌rì下诏册立鄂王李湛为皇太子。加李熙太子少保衔。大赦天下。

    王庭湊遇赦回到镇州。

    中和二年九月十八rì是田弘正母郑老夫人八十岁寿辰,田萁遣使邀李熙赴魏州祝寿。魏谟劝李熙道:“田安道父子掌控三道,实力冠绝关东,然贪心未足,无时无刻不在觊觎武宁军七郡土地,大帅不宜轻动。”李熙道:“只要徐州不乱,我就能平安无事,我这位老泰山还没到非和我撕破脸的地步。”

    预作一番布置后,李熙启程前往德州贺寿,田氏父子对李熙甚是冷淡。李熙求见田萁,亦被拒绝。寿典当rì李熙见到田萁,和她说话,冷言冷语,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饮宴时,田家父子对李熙礼重而不亲。

    饮宴中,田氏子弟、亲族挨次向老寿星敬酒祝福,李熙目视田萁,田萁不理,田氏父子也刻意忽视李熙。饮宴将尽,忽有人向阮承梁的怀里塞了一块黑漆红牌,上面写着两个字:有毒。因为这两个字,李熙推醉离席,出门yù出城。却被田弘正三子田早拦住,田早以报答李熙救命之恩为借口,邀集一帮田氏子弟将李熙接入偏厦,设席礼拜,敬酒相贺。好不容易脱身,李熙正要走,又被田弘正四子田章拦住。田章时年十七,温&#25991尔雅一介书生。不知从何处听说李熙擅长诗&#25991,遂将自己的习作带来请李熙点评,李熙推说头晕,要将诗&#25991带回客舍待酒醒再看,田章闻言吃惊,一面吩咐厨房准备解酒汤,一面执意要送李熙回客舍。

    田章年纪尚幼,未参与家族中事务,李熙不忍加害。与之一同回到客舍后,李熙饮下解酒汤后便开始装睡,阮承梁劝走田章,回身却跟李熙说:“上了当了,外面全是卫兵,不下百人,房顶上站满了弓弩手。真是插翅难飞。”

    联想到饮宴上收到的那块神秘木牌,李熙骤然冒出一身热汗来,他恍然大悟,那块木牌根本不是内访司或田萁送的,这一切全都是田氏父子的安排,目的是在jǐng告他:毒,不是下在饮食里,而是涂在箭镞上!涂了剧毒的弓箭此刻就守卫在客舍外,只要他试图离开,立即就会有一阵箭雨向他泼来。要想保命,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地呆着,不要轻举妄动。

    从数百人的包围中平安脱身,李熙自忖还没有这个本事,即使有叶兰的协助也未必能成功。一番思忖后,李熙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田家父子不是真想杀他,否则他早已成了一具僵尸,而软禁他的目的无非是在打武宁军的主意。

    田家父子是要逼他签订城下之盟,兵不血刃地占据武宁军的七州二十九县。这手段算不得高明,却十分有效。想到这,李熙自嘲地笑了声,自己真是有些不可理喻,明明知道这是个坑,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进来。所为何来呢,仅仅是因为一个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的女人?至于吗?

    李熙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很快就有了一个脱身之计。他在客舍里坦然住了下来,要吃要喝要女人,田氏父子一概满足,绝不亏待。李熙嫌派来的家jì没有味道,嚷着要院里的jì女。田氏父子仍旧满足。一rì李熙试探出来陪侍他的女子的确是院中jì女后,便取出一枚翡翠吊坠,在那女子面前晃了晃,言道:“此物价值三百贯,求你给我递封信。”

    那女子识得是宝物,想要,又怕事情难为,犹疑不绝。李熙笑道:“不为难你,只须你带封信出去。”女子道:“奴家不知郎君是何人,但来时外面的人是搜了奴家的身体的,一张纸片都带不进来,你以为出去时他们会不搜身吗?”

    李熙道:“他们搜他们的,就借你的嘴给我传个口信,莫不成他们还要搜检你的嘴?”女子道:“传口信,只恐别人不信,你最好说件隐秘的事做信。”李熙道:“你说的是。”思忖片刻,伏在jì女耳边说了句话,jì女道:“有这个就好,明早我就去。”李熙道:“明早不要去,明天一天都不要去,后天下午你去找她即可。这中间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切如常。”

    jì女道:“郎君好心机,奴家敬佩。”说完将玉坠藏好就开始脱衣,李熙惊道:“你要做什么?”女子笑道:“郎君真爱说笑,你叫我来不为这个,又为什么?”李熙道:“休要胡言,我可是个正经人。”jì女咯咯笑道:“奴家欣赏的就是你这种正经人,一见到你这样的正经人,奴家就想做点不正经的事。”向前一扑,李熙麻溜地躲开了,再扑,又没抓着,几次三番,jì女发狠道:“你若不从我,休想我给你带口信。”李熙拱手告饶,笑道:“家有悍妻八员,早熬的灯枯油尽,饶我一条生路。再说男女在一处,何必非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呢,有些事既风雅又有趣,咱们何不做一做?”

    那女子兴起,急问何事,李熙推开窗户道:“一起看星星如何?”抬头望天,是个yīn天。

    于是下了一夜棋。

    第三rì下午申时末,田萁忽带一队女兵闯入客栈,有小校试图拦阻,被田萁一刀劈倒,余众不敢造次,yù去报田氏父子知道,却被田萁的女兵拦住。田萁在魏博训练女兵百余人,号“银刀军”,弓马娴熟,英勇善战。

    李熙刚睡午觉醒,闻听外面sāo乱,出门急叫:“吾妻救我。”喊了一声,急躲到田萁身后,哀求道:“魏博有人要害为夫,吾妻快送我出城回徐州。”

    田萁白了他一眼,带人往外闯,小校不敢拦阻,又恐受军法,跪地叩请,田萁不理,小校遂伏刀自尽,田萁正眼也不瞧。李熙喝骂众军卒道:“别忙着自尽,去找人堵我是正经。”有三个小校正要自尽,闻听此言都住了手,翻墙而出,飞马去关城门。众人方才听闻李熙要回徐州,回徐州自然走南门最近,走东门亦可,便分赴两门去准备,又派人去报田氏父子。

    田布闻言大惊,急命封锁西、北两门,众人不解,田布苦笑道:“兵不厌诈,他明说要回徐州,又怎肯走东、南两门?”李熙的确没走东、南两门,和田萁出了牙城后,十分有默契地奔着北门去了。待田布下令封锁西、北两门,二人早已出了城。

    银刀军将尾随在后的牙军拦截在城门内,掩护田萁单骑送李熙出城。李熙和田萁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眼前是连片的树林,一头扎进去,千军万马也难寻。二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勒住马,李熙回头望望,又望了望暮霭沉沉的魏州大地,对田萁说道:“跟我回徐州,夫妻分居两地,这rì子没法过。”

    田萁寒着脸道:“你我夫妻情分已尽,就此别过,永不相见。”说罢,丢了一个包袱给李熙,里面有两件换洗衣裳和几贯钱。田萁拨转马头望了李熙一眼,喝了声驾,夹马腹催马回城,马蹄得得,身影渐渐的消失在夜雾中,直到不见。

    李熙贺寿被扣,徐州方面第二rì便得到了消息,遵照李熙行前所嘱,徐州城外松内紧,百姓军民一如往常,接触到真相的人却慌乱不堪,新建成的台城内更是乱作了一团,尤其是节度使府的后宅简直乱成了一锅粥,闻之李熙在徐州被扣,陈招弟麻了手脚,沐雅馨不知所措,衣襄暗暗抹泪,林婉娴则嚷着要起兵救人,柳如花和韩似玉则含泪照顾李熙的一双儿女。危机时刻,只有崔莺莺尚能稳住阵脚。崔莺莺劝众人道:“大郎手握武宁军七郡二十九县,人口三十万,马步水军合计三万,即使田家想加害大郎也得有所顾及。现今形势未明,咱们自家先乱了阵脚,真要到出力的时候又怎么办?”

    沐雅馨道:“大郎若回不来,我们又能出什么力,定是那傻大个子设局害了他。”言罢跺脚流泪。崔莺莺道:“倒也未必,我听大郎那意思说田家妹妹虽然脾气糙点,心肠还是热的。”

    “妹妹?”沐雅馨哼了一声,“妹妹叫的好亲热的呀,我记得她好像比你大两岁。”崔莺莺道:“她和我同岁,我大她月份。”

    陈招弟道:“好啦,我的姐姐妹妹们,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计较年龄?大郎身陷囹圄,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才是呀。”

    崔莺莺道:“而今只有静观其变了,首先咱们不能乱,咱们家要是乱了阵脚,外面也就乱了,那时候大郎怕就是真的回不来了。”

    衣襄附和道:“对,咱们家要是乱子,徐州的军将只怕也难稳住,咱们稳住阵脚。他们不乱,田家又能把大郎怎样。崔姐姐见识小妹佩服。”

    沐雅馨道:“你比莺莺大着岁数,姐姐妹妹,叫的好听。”

    衣襄不敢与沐雅馨争,嗫嚅道:“我虽大着年岁,但崔姐姐比我早进门。”

    陈招弟道:“这么说我也得管莺莺叫姐姐了。”沐雅馨道:“你当然应该叫了,当初在韶州你还管我叫姐姐呢,怎么,生了儿子,做了夫人就不认旧账啦?”陈招弟道:“罢了,我也吵不过你,众姐妹在汉子心里恩宠有厚薄,地位都是一般无二的,说什么夫人,还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我真是夫人你沐雅馨又岂敢跟我做对?”

    沐雅馨道:“你知道就好,众姐妹既然一体平等,那分大小就该论进门顺序,要论顺序嘛……哼,我认了第二谁敢认第一。”

    林婉娴道:“也不知害臊,我怎闻听大郎说他是先在太极宫遇见的崔姐姐呢。”

    崔莺莺笑道:“妹妹不知道,他们,他们早我两年就认识了。且何止是进门的早,论年岁也是沐姐姐最大,姐妹们若论大小自然是沐姐姐最大。”

    陈招弟向沐雅馨裣衽施礼道:“我甘拜下风,姐姐老大,莺莺老二,我第三,衣襄第四,婉娴第五,柳家妹妹第六,韩家妹妹最小。大郎不在,咱们姐妹当同心协力。莫要让外人瞧贬了,看低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沐雅馨拍着陈招弟的脊梁说道:“瞧瞧这才是堂堂国公夫人说的话,有礼有节有见识,咱们姐妹一起膜拜一下。”

    节度使府后宅的笑声一层一层传递出去,先是台城宁定下来,然后居住在内城的将吏家属也对刚刚听闻的“大事件”不屑一顾了。大帅的七位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城郊游,牙军将校望见,有人便止不住鼻血横流,嫉妒的心里发狂,后听说七人为争大小在内宅争风吃醋,吵吵闹闹,乃至大打出手后,心里才稍稍平衡,纷纷讥笑道:“都说三妻四妾好,哪知人多他也吵,哪如咱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来的爽快。”

    这话说过没多久,李熙就回到了徐州,单人独骑,面sèyīn郁,似谁欠了他八百吊钱。

    中和二年十一月,吐蕃寇陇州,诏灵武、凤翔、邠宁、山南西等镇兵西进御敌,四镇索要粮草后方肯起兵,度支无粮,四镇兵坐视不理,十二月初,陇州陷落,刺史以下三千军民被掠去为奴。

    这一天,徐州新牙城营建完成,李熙在台城大摆筵席,酬答有功人员。

    田弘正遣使送还阮承梁、叶兰等人,责李熙不告而别,有失礼数。李熙答海盗寇边,不得已才走,遣毛乐为使赴魏州请罪。

    林婉娴读书有成,yù往长安应举,要李熙为其制造假身份,李熙交代李十三去办,本以为林婉娴只是心血来cháo,不想到了中和三年,她竟提出要打包行李去长安,李熙吃了一惊,按肩问道:“你真的要做进士?”林婉娴道:“不做进士,读书何为?”

    李熙任李十三为武宁军驻上都进奏院使,命其为林婉娴疏通关系,助其入考场丢次脸。

    中和三年三月三rì,静海军在海州成立,任陈笑天为兵马使,宁和为副使,海州盐监苏佐明兼任监军。宁和原为张孝先管家,与姬禇是同乡,关系莫逆。张孝先在宫变中被轰下台后,姬禇私纵宁和出圣京城。此后,宁和一直在扬州闲居,直到李熙出任扬州大总管时才重获启用。

    静海军拥有广船六艘,福船四艘,防沙船十二艘,其余大小舰只四十艘,兵马、工匠合计两千人。与一般水师不同,静海军拥有一支八百人的陆战队,专门用以登陆作战。长安方面权衡利弊后,一&#25991钱也没划拨,甚至连专门的监军也没有派遣,只是让海州盐监苏佐明兼任静海军监军。

    苏佐明心里很清楚他的这个监军只是个挂名监军,因此除大典时礼节xìng到场外,他从不踏入静海军营半步,也不会见任何静海军将吏。

    李熙给静海军定的任务是用两年时间扫平海上敌对势力,在辽东半岛建立三到五个据点,打通与契丹、奚及渤海国的贸易通道,切断新罗国与契丹之间的海上商道。以海州为基地经营辽东,距离遥远,十分不便。陈笑天因此建议李熙谋取登州(今山东蓬莱),作为经营辽东的基地。

    李熙答:“刘成偕与刘悟最近闹的正水火不容,我再加上一把火,其内乱必起,届时我佯攻青州,你从海上取登州。”陈笑天道:“登州城防如何,我要亲自去看看,也好心里有个底。”李熙同意,令柳条营护送陈笑天去登州。陈笑天从陆地去登州,从海路回海州,仔细查看了地理,心里就有了计较。

    他找到李熙说:“登州城小,墙矮,jǐng备松懈,若用陆战队偷袭,半rì可下。”李熙道:“公然越境夺城,有失公信,可驱使海盗攻城,再以驱逐海盗为命登陆登州。只要拖上个三五个月,平卢必起内乱,届时可一鼓拿下登州城。”陈笑天依技行事,命归降的海盗周大胆部两百人乘五艘海盗船突袭登州城,城门紧闭,商户绝道,静海军陆战队随即突入海港清剿海盗,捕获周大胆等人。当地官署遣使慰问,陆战队以防备海盗为名,扎营城下赖着不走。

    刘成偕仗着是皇太后的养子,到淄青后飞扬跋扈,节度使以下官僚肆意欺凌,无所顾忌。李熙为助其早rì癫狂,令内访司平卢镇判官张稳“辅助”刘成偕,给予一切可能的便利。

    张稳是王守澄的心腹,对李熙一向是阳奉yīn违。这回他错判了形势,误认为李熙此举是为了讨好皇太后。于是一改往rì的推诿塞责,变的异常主动。有内访司这个大靠山,刘成偕更加有恃无恐,他探知青州刘家对刘悟的跋扈不满,于是与刘家新家主刘清商议,yù以青州刺史张汶代刘悟为平卢军使。

    刘清继任家主不久,地位不稳,亟待办成一两件大事稳住阵脚。头脑昏乱,便答应了刘成偕。计议已定,各自暗中准备。张汶yīn募死士三百人,向海盗购买兵器,yù骗刘悟到青州杀之。海盗贩卖的兵器大半出自木工队之手,李熙探知消息,秘密调遣横武军和亲卫军马军营到密州,一面将消息巧妙地透露给了刘悟。

    刘悟大惊,遣使见李熙,以允许静海军驻扎登州为条件要求李熙按兵不动。李熙允其所请。刘悟稍做布置后,于五月初策动部属在青州发动叛乱,杀刺史张汶,夺其妻女财产。又以乱军围困监军院,yù杀刘成偕。刘成偕从密道逃出,奔张稳宅中躲避。

    刘悟遍搜刘成偕不获,正焦急,忽有人举报指刘成偕躲在淄州大豪张稳家中,遂驱使乱兵攻入张稳家,杀张稳一家大小八十余口,夺其妻女,掠其钱财。张稳肥白无须,肤如幼童,人言其腹中藏有宝珠,将士剖张稳肚腹,寻宝珠不到,却意外发现张稳竟是个阉人。

    刘悟yù杀刘成偕泄愤,幕府参谋贾直言道:“杀中使类同造反,不如囚之,上奏天子定夺。”刘悟道:“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贾直言道:“可任将士轮暴刘成偕妻女。”刘悟从之。上奏称:青州刺史张汶与海盗勾结yù谋反,悟已诛之,事涉监军刘成偕,悟不敢专,请朝廷定夺云云。

    长安回复,定张汶为反逆,夷三族,送刘成偕入京议罪。后流刘成偕安南。

    青州刘家老家主刘虎嫡妻无所出,庶出三子清、誉、号向来不和,刘虎暴死,未来得及指定继承人,三子为争家主之位,彼此争斗不休。后在刘虎母常老夫人的主持下,公举长子刘清继任家主,刘誉、刘号口服心不服。

    刘号母秦氏以美艳得宠,年近四旬,风姿绰约,依旧颠倒众生。曾借省亲为名赴淄州唔刘悟,yù借刘悟为外援,助其子刘号继任家主。后虽因常老夫人干涉未果,秦氏却仍旧未死心。此次刘清涉张汶谋反,秦氏以为扳倒刘清时机已到,遂遣心腹往淄州向刘悟求助。

    刘悟将秦氏密信转给刘清,刘清勃然大怒,开祠堂,以家法处置秦氏母子,秦氏不堪受辱,当夜悬梁自尽,刘号羞愧难当亦自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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