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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3.猎手和猎物

作者:楼枯
    走到半道,沐chūn和阮承梁就赶了过来,沐chūn手提一杆血淋淋的长刀,敞着胸怀,走的满头大汗,阮承梁亦满头大汗,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二人一见李熙就下跪请罪。

    李熙下马扶起,道:“罪不在你们,是我轻敌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玩突袭。”问战况如何,沐chūn道:“眼看就要捉住王家兄弟和张孝先,江西营赶来插了一手,明为帮忙,实为抢功,弟兄们不服气争执了起来,结果趁乱让王家兄弟跑了,只捉到了张孝先。”

    李熙大喜道:“那两个跑了也无所谓,有这个姓张的在,大事无忧矣。”

    去与宋叔夜和曾世海回合后,各家约束兵马,打扫了战场,一面派轻锐追逐王家兄弟,主力则回大营。遇到郁秀成,李熙随口说让他审审抓住的四个小卒。郁秀成不明所以,以为是四条大鱼,大刑一亮,四人屁股尿流,问一答十。不想还真套问出了重要情报。四人中为首的一个叫毛乐,是老猫的老乡,论辈分还是老猫的侄儿。

    保安军攻打营寨时,王氏兄弟让老猫护着张孝先先退,到约定好的地点等候。毛乐充作奇兵埋伏在营左山洼,老猫恐其找不到大队,密告他若与大队走散,可去龙兴县铅穴山会合。郁秀成推断王氏兄弟将去铅穴山。

    李熙从各营抽掉jīng锐两百人交给郁秀成,令其秘密前往铅穴山埋伏。

    三rì后,郁秀成传来消息,在铅穴山活捉王弼、王喜兄弟等数十人。消息传来,满营欢腾。一向老成持重的李德裕抱住李熙,连赞奇功一件。

    王弼、王喜、老猫等人被押赴保安军内军营,交由亲兵队看管。李德裕劝将三人早rì处决免生后患,李熙心中不忍,迟疑不决,郭仲恭也劝其早下决断。李熙这才硬起心肠,让人备下一桌酒席,请三人赴宴。

    王喜坐下提起筷子就走,大口肉,大口酒,嚷嚷着不做饿死鬼,老猫面如灰土,低着头一言不发,王弼端坐默默无语。张孝先呼了口气,劝王弼和老猫说:“平山侯好心好意为我等送行,岂可辜负了。”

    cāo起筷子品了一口酱鸭,连赞好味道,声言比老猫手艺不差。老猫闻言捂面而泣。王喜喝了一大口酒,捶着桌子喝道:“哭什么哭,大丈夫时运不济,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王弼讪讪地笑了笑,端起酒杯面向李熙说道:“造化弄人,今生做了仇人,但愿来世能做兄弟。”

    王弼饮尽杯中酒,劝老猫吃菜。

    王喜嘴里大嚼牛肉,端起酒杯向李熙说:“这辈子咱们做了仇人,下辈子咱们还做仇人,到你临死前我还你一顿酒。”

    老猫嚎啕大哭。张孝先擎着酒杯,对李熙说:“当初若不在葛家庄相遇,也就没有今天的难堪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当初不该去找姐夫借钱,要是直接去韶州做你的书记,人生又是另一副模样。平平庸庸虽然不甘心,却总胜过出来害人。”

    老猫泣道:“我们做贼也是被迫无奈,我们愿意擒杀癞头李,将功折过,下半辈子哪怕充军天涯做个囚徒呢。”

    王喜啪地将一根肉骨头朝老猫砸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而已。与其窝窝囊囊活过下半辈子,老子宁可今晚就死了。”

    肉骨头砸在老猫面前,砸碎了几个碗碟,汤汁溅了老猫一脸。老猫哭了,不敢再吭声。王喜用袖子把嘴一擦,朝李熙拱拱手,说:“多谢赏酒赐肉。我回去洗净脖子,等着砍头。”

    一顿饭,李熙一言未发,一杯未饮。饭后郁秀成请示怎么处死,李熙道:“打发他们快点上路。”

    这时阮承梁来报,李德裕请其去见。李熙吃了一惊,李德裕在营中虽然地位最高,但有事一向都是他来见自己的,此番怎么反过来了?

    一问才知长安有客人到,阮承梁自作聪明地说:“我察看过了,身上没带兵器,那人个子也不高大,应该没事。”李熙瞪了他一眼,阮承梁问道:“我又说错话了吗?”李熙道:“没有,你做的很好,身为亲兵队长自然要保证我的绝对安全,任何人来见我都应该这样。”

    阮承梁大受鼓舞,不解地问:“那你为何要瞪我一眼?”李熙又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来者是汪覆海,一身青衣,头上包块帕子,见了李熙起身问安。李熙笑道:“我猜汪兄来岭南必有大事,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汪覆海道:“请平山侯赶紧下到军令,刀下留人。”

    李熙吃了一惊,赶忙打发阮承梁去传命暂不杀王氏兄弟和张孝先等人,这才问汪覆海来意,李德裕起身要走,汪覆海道:“是为公事,中丞听听无妨。”

    汪覆海道:“广州城被围,天子一个月后才知情,勃然大怒,责问宰相为何不报,宰相也委屈,下面不报,他又怎么知道。天子又责问枢密使为何不报,枢密使也委屈。可是天子盛怒之下,谁敢自辩,思来想去,让义父给内寻访司打个招呼,动用在岭南的寻访使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扎实的内幕。二位或也知道,义父在内寻访司只是挂了个空名,一个人也调动不了无奈只好打发我过来。岭南之大,我能认识的也就二位了。故而冒昧来求告二位,给点内幕消息,既解了天子之忧,也解了内外许多臣工的危难。”

    李德裕道:“岭南战情瞬息万变,距离长安又阻隔千山,消息不畅也是有的。”汪覆海叹道:“天子忧心百姓,cāo切之下,责累内外臣工。咱们谁又能说什么呢,可掌御天下的天子不知道天下发生了什么事,岂非一大笑话。故而两位务必得伸出手来,帮帮水深火热中的内外臣工们,好歹熬过这一关。”

    李熙道:“那是自然,就请汪兄在营中住下,由李中丞一支妙笔将岭南大要描述个清楚八百里急递入京,好让天子安心,内外臣工顺心。”

    汪覆海大喜,起身拜谢。

    李德裕深知自己这一支笔的重量,早早地就回去琢磨怎么写才能让天子安心、内外臣工顺心的法子去了。

    李德裕走后,汪覆海问李熙:“王氏兄弟和张孝先为何要杀,可是知道了什么不宜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李熙便将张孝先意yù北窜江西、湖南,被保宁军击破大营捕获的前后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李&#25991饶建议为免夜长梦多,索xìng将他众人都杀了,我以为他三人反叛朝廷早晚也难逃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一刀砍了干净。这才要杀他。”

    汪覆海道:“果真就这些?”

    李熙道:“汪兄这话什么意思?”

    汪覆海道:“平山侯是我义父看重的人,我也不当你是外人,我就直言相告。你和郭驸马在cháo州走私盐铁,在广州城下贩卖军械的事可早就传到京里去啦。”

    李熙大惊失sè,讪讪道:“汪兄,你,你可别开玩笑,完全没有的事。”

    汪覆海道:“你不说,我就不问,希望只是个传言。”

    李熙搓着手笑道:“其实事情完全不像传言的那样,cháo州因为大乱商道断绝,百姓们没盐吃,一个个面黄肌瘦,做活没有力气,我嘛就从私商那买了一批私盐,平价卖给百姓,以为救急,所得的利润全部充作军饷。百姓们造反时,把锄头和犁铧都拿去融化了打造兵器,chūn耕开始没有犁,我想这地要是又荒上一年,说不定夏秋又要闹民变,故而从私商手里购得一些铁给百姓们打造犁铧,用于chūn耕,除了回收成本,一&#25991不赚。所谓走私云云,或是有人误会,或是小人故意构陷。汪兄可要为我辩白呀。”

    汪覆海微笑道:“那广州城下贩卖军械的事,你又怎么说?”

    李熙道:“军械是我营中打造出来暂时用不着的,友军军械匮乏,我又不忍看着他们拿着竹枪上阵,故而就周济了一些给他们。”

    汪覆海道:“我可听说你的军械卖的价格不低呀。”

    李熙道:“那没办法,我志大才疏,不善管理,成本居高不下,不卖贵点血本无回啊。”

    汪覆海点点头,叹道:“看来果然是有人误会你,唉,我也说嘛,一位侯爵,一位驸马,岂能干这种发国难财的勾当嘛。”

    李熙赞道:“汪兄高见,这世道就是这样可恶,我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落不到好,有人袖手旁观,还尽说风凉话,还好有汪兄这样深明大义之辈,仗义执言,才未让宵小之辈得逞,哈哈哈,喝茶,喝茶。”

    李熙喝茶时手直发抖,看起来汪覆海对他和郭仲恭走私盐铁、军械的事是一清二楚的,他装糊涂不追究,只怕另有所求。

    果然,汪覆海道:“如此说来,这三个人并非是因为知道什么内情才要死的了?”

    李熙摆手道:“完全没有,杀他们,完全是防患于未燃,汪兄若是不信,可将他们带回长安细细审问,然后再明正典刑。”

    汪覆海道:“那样也好,我此番来岭南总也不能空手而归,就拿他们几个回去面见天子,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比你我李中丞都更动听。”

    李熙惊道:“汪兄真要带他们回京?”

    汪覆海道:“怎么?不妥吗?要是有什么隐情你早说,我绝不勉强。”

    李熙支吾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三个人太……”

    “哈哈哈……”汪覆海大笑,“你呀,太谨慎啦。若他们手上有几千弟兄,你怕他们作乱,可眼下不过是三个囚徒,又能翻起什么风浪?你不放心,可以派亲信一路押送。反正我是不怕的。”话锋一转,汪覆海又道:“也罢,你担心兵荒马乱出意外,那么我就把他们带到韶州,我请马监军一起审问他们,证词上有了马监军的画押,天子也是信得过的。审完之后我把人交给张相公,借他的刀砍去他们的脑袋。三个死人,你总该放心了。”

    李熙有句话想问汪覆海,为何要去韶州找监军马存亮作证呢,广州不也有个监军吗,陈弘志兼职市舶使,百分百的天子亲信,就做不得证吗?

    这话他没问出口,内官也是官,官场里的人际关系有多么复杂,谁能捋的清,仇士良跟陈弘志和马存亮谁更亲,他哪里知道呢。

    李熙打发郁秀成和沐chūn一起押送王弼、王喜、张孝先、老猫等八人启程去韶州,临行之时,汪覆海问李熙当rì出京时仇士良送他礼物可曾带在身边。李熙从脖子上取下那块物什,大小形制跟赵晓送他的那枚独角犀牛角饰相仿,不过这块用沉香木雕琢的动物是一只目光锐利的隼。

    隼和鹰是内寻访司派出的耳目标志,区别在于“鹰”类似于职官,有上官有下属,有具体担负的职责;“隼”则类似于散官,无具体职分,有事则报,无事则闲。

    汪覆海道:“义父月前已由内访司左判官晋升为右内访使,你有事可以直呈内访使。内访司虽然不是什么大衙门,却是天子的耳目和爪牙,还是有许多便利的。”

    汪覆海走了,李熙的心忽然变得空荡荡的,有一些莫名的烦躁。

    ……

    三天四夜的大火后,广州城化为废墟。

    猎物猎杀殆尽后,一部分捕猎者就成了猎物,清海军兵马使范昌杰猎杀了雷州大盐枭“风雷王”班濡,他把猎物的脑袋拴着马尾巴上,驱赶着“风雷王”的三十个美貌“王妃”和四百辆担财物得意洋洋返回大营,却不幸地在番禹城西遭到“镇海王”姚呒佟的伏击,范昌杰全军覆没,自己的脑袋拴在了姚呒佟的马尾巴上。

    看起来他的猎手地位还不稳固。

    要当猎手就得掌握打猎的基本技能,譬如shè箭,李熙的箭只能近距离误伤耕牛,故而他就不是一个好猎手,所幸他有自知之明,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群雄争当猎手之际,他独带亲兵三百,四个jǐng备团和右奇兵团去了古斗村碧波湾,以协防为名把岭南水师营地给占了。

    岭南水师指挥使朱汾被李熙诱至紫石戌后软禁,群龙无首,断粮达两个月的岭南水师在得到李熙承诺供给军粮后,宣布整建制归入保安军麾下,广州城已毁,节度使自杀,清海军的沦落只是早晚的事,朝廷下一步很有可能以保宁军管治岭南各军,及早投奔新东家,既有军资粮草供应,还能占个好位置,何乐而不为呢。再说清海军是军,保安军也是军,都是朝廷的军队嘛。

    得到岭南水师相助,李熙如虎添翼,他决定参与广州城下的捕猎活动,目标锁定镇海王姚呒佟,此人心狠手辣,兵强马壮,所得财物最多,若是能将他斩落马下,下一步,保安军不敢说是岭南诸强之首,但一定是首富之师。

    姚呒佟的基地在东莞县宝山之南的太平岛上。李熙以一千担金珠贿赂清海军宝山营,使其答应切断路上通道,阻止姚呒佟回兵驰援巢穴。

    一切准备停当后,保安军倾巢出动,对姚呒佟的老巢发动了攻击。岭南水师有大小战船三百条,水兵四千人,除去不能战,和必要的留守,得战舰一百八十条,水兵一千二百人,保安军各营jīng锐两千六百人,以六倍于敌的优势发动了突袭。

    李熙坐在岭南水师最大的战舰“南洋”号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观看浓烟滚滚的太平岛,时而焦急,时而无聊地等候了两天一夜。

    太平岛终于被攻克,宝藏没有想象的那么多,用一百条船运了一天不到就运完了,倒是“镇海王”在岛上囤积的军械多的吓人,粗略估算足足可以装备一万人!

    李熙把军械就地封存,贴上保安军的封条,留待岭南新节度使上任接收。

    姚呒佟闻之根据地丢失,一反常态地没有率兵来报复,而是带上亲信数百人,乘上二十几条大海船扬帆出海向东南方向去了,李熙急遣岭南水师追击。

    追出广州湾后海上起风暴,战舰被迫返航。

    姚呒佟败逃后,其营地堆积如山的财货就成为猎物和猎手们共同觊觎的目标,于是围绕着这座位于番禹县桂清镇的大营,各方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杀。

    “南天王”农婆弄最先败阵,不仅没吃到肉,自己的肉反而被别人割了一块又一块,恨得“南天王”直嚷着要投江。

    各方势力经过惨烈搏杀后,保宁军神策营最终胜出。

    “菩萨将军”宋叔夜阵斩蛮族大首领黄少福,生擒“南天王”农婆弄,一口吞下这座蕴含着无穷无尽宝藏的“镇海王”藏宝库。

    另一个参与角逐者江西营指挥使曾世海落败,回营途中被“破山王”张仃发从侧翼偷袭,臂中一箭,回营后便昏迷不醒。

    曾指挥结义兄弟出营为大哥报仇,寻“破山王”不着,撞上了“大耳尖”胡尖,一场混战,“大耳尖”孤身逃窜。江西营斩获极丰。

    官军的节节胜利,终于让天下盟的总盟主、副总盟主和盟主们意识到,当初拒绝张孝先的建议是多么的愚蠢。剿贼的官军是脓包,抢贼的官军真是比老虎还凶。

    为了避免丧身虎口,“大魏天子”曹曛向北窜逃,“破山王”张仃发向东北突围,“大汉天子”刘禹向西突围,“大周天子”则自去尊号,悄然失了踪。

    保宁军湖南营和河东营在从化县境内设伏,以逸待劳给予“大魏天子”当头棒喝,阵斩大司空、韩国公曹楚,擒获“大魏皇后”冯氏及“风华公主”曹钥。曹钥是曹曛的妹妹,张孝先的妻子,和她的皇帝哥哥一样也是个癞头。

    李熙在东莞境内设伏准备咬“破山王”一口,嘴张开了,牙齿也磨尖了,“破山王”却没来,无意间吓了大魏皇帝的大舅哥冯乜一大跳,大魏国丞相惊惶之余把天子的乐班、仪仗和全副卤簿丢弃不要,孤身窜入山中。

    广州城下猎手和猎物的故事还在演绎中……

    三天四夜的大火彻底摧毁了广州城,这座昔rì的南国之都,而今只剩一片废墟,城中几无一间完好的建筑,不过四面的围墙依然坚挺,依然高大,依然向世人诉说着南国之都曾经的繁盛和光荣。

    和李熙一样想进城去看看的人并不在少数,门只有四座,四座门前就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因为争抢入城,常常发生小规模殴斗。

    李熙来到城下,望着城门洞里塞的满满的人,眉头一蹙,正要走开,阮承梁不知道从哪弄来一辆推车,车上堆满了薪柴,离着城门还有三十丈远的地方,他把薪柴点燃了,烈火熊熊而起,阮队正大吼一声:“走水啦!”推着柴车朝城门奔了去,四下一片混乱,挤在城门洞不能动弹的士卒,一见火车来,顿时拼命往里挤,在挤倒踩伤数十人后,被堵死了近半个时辰的城门终于又畅通了起来。

    李熙进了城,走在黢黑的街上,满眼是焦黑的残垣断壁,刺鼻的烟火味。

    废墟上还是有人在走动的,胜利者站在断墙上指指点点,哈哈大笑。李熙看到了几具被烧焦的尸体,一个男人的胳膊被烧的焦黑,还冒着青烟。一个老年男人半截身子埋在土里,半截身子匍匐在外,手臂因为伸的过长已经人踩烂,骨肉分离,白的骨,红的肉,发亮的是筋脉。一条排水沟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儿童。看到了一具无头尸,衣料华美,应该是个女人,腰肢很细,还很年轻。一棵榕树上至少吊了三十个人,人人赤身。节度使府门前的墙根下摞着几摞人头,分不清是贼还是官。

    李熙走入节度使府,正堂已倒塌,原建树大纛的地方插着一杆长枪,枪头飘扬着女人华丽的亵裤。一口井里不知道塞了多少尸体,一具尸体的头在井里,腿在外面,大腿和屁股上密密麻麻shè满了箭。

    来到了一个破败的小花园里,原节度使府的一名仆役指着一片瓦砾说:“崔尚书读书处。”指着另一处瓦砾说:“崔尚书殉国处。”再指着园中一口水井说:“诸位如夫人殉节处。”

    李熙默然一叹,向瓦砾和水井各鞠躬三次,转身,目不斜视,一路出了广州城。</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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