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慌乱不堪。刚才的经过，如噩梦一般不真实。可眼角瞥过大厅，办公桌下露出的副主任的小腿，却在提醒着我这血淋淋的现实。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想回家……可办公室的大门莫名其妙拉不开。cāo，我傻了！门是往外开的。
这里太恐怖了，先回住的地方再说。
我正要抬脚走人，却忽然听到有低低的啜泣声。卫生间斜对面的房间是校对室，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尼玛，办公室竟然有活人！刚才钟丽丽追着咬老子，也没出来帮一下。校对室平时坐着三个女孩，校对高圆圆、白依婷和会计肖双。如果她们在这里，我不能就这样走人，再怎么说我也是公司唯一的男人。
我悄悄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
的确是有人在哭，营营嗡嗡，听不出是三个中的谁。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静。
我轻轻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哭声也停止了。
忽然想起这个门锁坏了，不能反锁。我一边扭动门把手，一边向里推。门内像是有东西顶住了，我用力推开一道小缝，看到门后顶着一张桌子。“砰！”门缝又合起来了，似乎还有人在推桌子。搞什么东西？！我再次把门推开一道小缝，用力顶着。
“我是慕小白！”我透过门缝呼唤道，“别推桌子了，让我进去。”
里面没有回应。我奋力把门缝推开有一厘米宽，看到房间角落窝着一人，将头埋在双膝间，白裤子粉红T恤，那是高圆圆。
“圆圆！”我叫道。她抬起头，双眼通红一脸泪，茫然地望着我。
“我是慕小白呀，谁在顶着门？”“白依婷？”“肖双？”
“你……你有没有变僵尸？”门后终于有人说话了，听声音是白依婷。
“僵尸？”我简直哭笑不得，这是丧尸好不？不过我还是挺佩服她们的，竟然能这么快就联想到僵尸，还能接受现实并采取防御措施。“僵尸会说话吗，我没有变僵尸！”
“那你有被咬到吗？”这是肖双的声音，音量不大但冷静而坚定。
“没有，圆圆可以看到。”我拉开领口露出脖子，挽起袖子给她看胳膊，又转了个身。“我身上连血迹都没有！”
卫生间的门又响起了撞击声和抓挠声，可能是我说话的声音稍大了点。两个姑娘一听，又拼命开始推桌子顶门。
“那是钟丽丽，已经被我反锁到卫生间了，cāo！”我的肩膀被门顶得生疼，心情差到极点。
桌子向后移开了一点，我把门推开一些，挤了进去。白依婷看见完好无伤的我，显然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休息。肖双站在那里沉默着。虽然她的视线没有和我正面接触，但我仍然能感觉到她对我怀有戒心。我把桌子推回去，顶住门，就势坐在桌子上。看看她们三个茫然不知所措，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你们不用怕，我把钟丽丽锁到卫生间了。她好像疯了，拼命追着我咬。”
“我们知道，副主任怎么样了？”白依婷问道，平时白里透红的脸蛋，此时只剩下白了。
“死了。”想起大厅那具无头尸体，我心里一阵不舒服。为避免引起她们的更加惊恐，我没把钟丽丽把她头咬掉这种事说出来。但是，高圆圆一听副主任死了，又开始哭了起来，嘴里喃喃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平时总大大咧咧和我开玩笑，想不到心理竟然这么脆弱。
“别絮叨了，楼道里有僵尸，怎么回家呀？！”白依婷训斥道。平时她可是温柔的女孩，和高圆圆关系很好。
“我不管……我要回家……”
肖双忽然抬起头，问我道：“你是刚上来的吧，路上没有遇到……那种东西？”
“没有。”我想起杂物房的怪声，“大楼保安不见了，我估计他在杂物间。”保安为什么要到杂物间？他不可能是去杀丧尸，因为丧尸不会躲起来。肯定是有人躲在那里，而我听到的撕咬之声……想到这里，后背一阵凉。现在电梯口也不安全了，如果保安变了丧尸，他现在肯定还在那里游荡。
“咱们公司外面没有人？”白依婷惊讶道。
“没有啊，你们到底要问什么，难道你们早上来的时候就遇到丧尸了？”
她们互相看了看，高圆圆也不哭了。
“来的路上倒没有遇到。”白依婷说，“我们到了办公室，八点十五左右听到外面有惊叫的声音，开门看到大厅里，钟丽丽已经疯了，扑在副主任身上咬她脖子。我过去推她，被她追着咬。肖双跑去打开大门，发现楼道里也有僵尸在咬人，好像是对面公司的。我们只能躲回房间，用桌子顶住了门。钟丽丽还来抓了一会门，后来就没动静了，直到你刚才来敲门。”
“对了，”我忽然想到，“那时候你们打110没有？”
“电话早就打不通了。”肖双平静地说，“固话和手机都不通，只有网络还能上，到处都是丧尸咬人的消息。官方消息说，已经紧急调集各地部队进城，帮助jǐng察控制局势，要求大家守在家里，不要外出。”
不是吧，真的是丧尸大爆发？
为什么传播得这么快，一夜时间就传遍了全国？
难道是通过空气传播的？
但是，**也没有这么可怕啊，那一年不是很快就控制住了吗，它也是可以通过空气飞沫传播……
这时候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我从口袋里摸出老掉牙的诺基亚5000，拨打老家的电话。
“喂，小白？”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激动了，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妈，家里没事吧？”我镇定着自己的情绪。
三个女孩一听我打通了电话，都大惊小怪地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想说话，我用坚定的手势和发狠的眼神才让她们保持了安静。
“没事啊，怎么了？”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似乎没有异样。
由于我离家太远，父母怕我担心，经常不报疾苦。但如果留心的话，可以从她语气中听出来。去年爸爸查出胃癌，动手术当天才告诉我。我也深深知道，这是因为儿子不成器，没有办法解决他们的问题，也无法分担他们的痛苦，所以他们选择独自默默承受，而不愿让儿子伤心、烦恼。
“咱们村里没有人犯……疯狗病吧？乱咬人的那种。”我努力想解释清楚，又不想说出丧尸这个词，老一代人对死人很忌讳，从来没接触过欧美相关电影的他们，对这种东西没有免疫力。
“没听说有？”听妈妈说没有，我有些惊讶，如今信息传播很快，而这又是突发大事件，“那你们没看电视吗……”
“我刚开完礼拜回来，你爸在院里浇花……”妈妈像平常一样，又开始和我絮家常。
“妈，你认真听我说，现在有一种新的传染病，就像以前**一样，可能比那个还要严重……”
“是真的，电视新闻应该已经报道了……
“是，农村应该没事，但也不安全……”
“我没事，我很安全……你先听我说好不好！”我大声吆喝起来，妈妈沉默了。对于我，父母总是很忍让。
我深吸一口气：“妈，认真听我说，求你了！慕汉民他家的平房，不是空着吗？你等会就让我爸开三轮车去面粉厂换五百斤面，去市场买些能放的菜，土豆、萝卜什么的，火腿肠至少买一箱，然后全部放到平房的地下室里。今天就把铺盖搬过去……”
听妈妈有些敷衍地答应着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ìng，我急了：“不用和他打电话！他在洛yīn城住了十几年了，我爸和他关系那么好，他不会在乎的！”听她说人家锁门的事，又忍不住大声吆喝，“你们把锁撬了！”
妈妈又沉默了，听她急促的呼吸声，也许觉得我疯了。真不知该怎么说她才会相信。
我脑中电光飞转，想了几秒，才郑重地说：“妈，你等会打开电视看，应该会看到新闻报道，也许会说的不太严重，但不要相信。实际上非常严重。如果电视没有信号，那你就要明白，事情更紧急了，要赶紧按我说的去办。你就当是……世界末rì到了，神要来拣选子民。圣经说会有黑暗三rì，但也可能是好几个月。洪水灭世也持续了好多个月。圣经上说过，用过的灭世手段不会再用，水和火都用过了，这次可能就是病毒。不信主的人都要受清洗。但他们会咬好人，临死前会想把病毒传染给别人。所以，你们要躲好，就像挪亚一家躲在方舟里一样。”
我的父母笃信基督教几十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说服他们。
妈妈的语气终于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她开始正视我的提议。
“不要怕麻烦，只是折腾一下子，就算真的没什么事，也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如果是真的，有再多钱也没用了！记住，让我爸把他家院的手压井修好，一定要修好！晚一会很可能会停电，会打不通电话，电视会没信号。还有，不要让人知道买粮食的事，用棚布盖起来。今天晚上你们再运过去！把大门里面锁好，最好用砖砌死。将来如果没有吃的，他们会来抢，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千万不要出来，等我回去。我会回去的，最多三个月……因为，交通可能会瘫痪，得靠脚走。”年少时看过《行尸走肉》的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没事，妈放心。你想想，我出来十来年了，没上过什么当，也没生过大病，我很聪明的。放心吧，我会平安到家……”
打完电话，我暗吁一口气，心中总算安定了。只要妈妈相信了我的话，她就会安排好，他们一定会平安的。
三个女孩看我把诺基亚5000装进口袋，都站了起来。
“是不是只有老手机……才打得通？”白依婷急忙道，“借我用一下，行吗？”
我看看高圆圆急切的表情，再看看肖双冷静的眼神中似乎暗藏着发狂的火焰，似乎我若不给她就会过来抢。
我心中jǐng惕着，嘴上却淡然道：“别傻了，和手机新老没有关系，是信号塔的问题。你们刚才打的都是常沙本地或是省内的吧，试下别的地方。”
一听我这话，肖双马上从牛仔裤袋掏出她的大米机，白依婷也从挎包里拿出了华为盛世，高圆圆扑过来从抽屉里翻出她的iPhone8s……很快，小小的办公室里就响起了她们三个又哭又笑的通话声。我对这种噪音非常反感，可也不好阻止。也许，这就是她们与亲人或朋友的最后一次通话。对于现实，我向来悲观。
与妈妈打过电话后，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变得沉淀，头脑也变得清醒。在她们打电话的时候，我开始在办公室里寻找可用的武器。笔筒、削笔机、裁纸用的小刀，巴掌大的钉书机，尼玛，只有一把钢尺还有点杀伤力。我在手里握了握，光溜溜的，又扔在桌上。
看了一圈，我瞄上了钉在墙上放置文件夹的架子，它是不锈钢制品，应该有点重量。当我正试图拨掉它时，房间一下子变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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